20150512

贈與羔羊的慰藉往往是地獄大門的裂縫。


  妳敲開那扇門,理所當然的接納等在裡面的男人彷彿久候的那雙眼睛,任由對方透著永凍的深沉的子夜海色恍惚妳的眼。明明是沒有溫度的人哪,就連握住的這雙手都是這樣低迷的溫度,卻是這個隨時瀰漫生殺大罪的場所唯一使妳感覺安心的所在。
  然而那都是未來的事情了啊。至少在此時此刻,這個人之於妳只是一個使妳欠就卻又稍稍的感到些許安全感的所在而已。這時候的妳還能夠說服自己,待在這個人身邊產生的安適純粹只是這個場所是校內為數不多的庇護所,嚴禁殺生的保健室——而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則是保護妳使妳安然無恙的人。

  妳如同過去無數次一般,對著妳同班同學木然沉默的注視微笑。
  「嗨,今天還好嗎?」

✽ ✽ ✽



  方才歷經了打入地獄的絕望就立刻撞見真正的地獄情景,儘管入校前便深知他們實現願望的代價是支付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的性命,卻沒想自己的精神力之弱甚至無法支撐自己正面的傷害一個人。萌生退意的下一個轉角變是惡意如火如荼的在她面前展開。
  滿地的鮮血屍塊,分散的肉,掉落的內臟,掐著一顆頭的少年靜靜在這片修羅地佇立,回過來的眼眸在夕映中沉默彷彿血紅。轉身逃跑的驚慌失措來的毫無懸念,她不想死,她太天真了,為什麼會認為自己的願望可以連命都不要,真正面對死亡又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

  一隻濡濕的冰冷大手猛然抓住全力奔跑的少女,帶著她依照慣性原地轉了兩圈直接連人帶手的固定在牆上,提起的膝蓋防衛性質的固定在女孩兩腿之間微微使勁。起的是完全的壓制作用,因為那雙沉默的眼睛背著光看來何等冷峻,毫無情緒。
  他明明才殺過人的!竄入鼻腔的鐵鏽味、沾了半身的紅色、意識到少年左手的濕黏源自於另一個生命——那是血啊血啊血啊的瞬間她瀕臨失控的尖叫著掙扎起來。

  她使用了多大的力氣想要扭動想要掙扎,就會被更大的力氣被壓制被逼退,少女害怕,害怕得不得了。這人的力氣是何等的大,男人和女人的力氣本就不能相提並論,即便對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卻也無法在雙手被縛的前提下自在使用,完全束手無策的少女只得持續驚慌的哭叫,哭得鼻涕眼淚齊流。
  少年除了施加在少女兩腕以及跨間的力氣以外並沒有其他多餘的反應,開口安慰沒有鬆手更沒有,在這樣持續不堪的畫面以及噪音干擾下他甚至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子夜黑水浸潤過的眼睛鑲著夕照的金邊,連睫毛都微微發著仿彿金色的光芒。

  許是哭得累了也發現少年並沒有制止自己行為以外的攻擊反應,少女漸漸的停止了殘害彼此耳膜以及自己聲帶的舉止,抽泣著納悶著膽戰心驚的抬起視線——
  少年的眼睛還是方才她以為的修羅惡鬼的模樣,不驚慌不憤怒,就連自己這付慘樣都沒能在那雙眼睛投進一點產生取笑的漣漪,當真是一點點都沒有,他就是這樣,認認真真的,專注的卻不給人深情的錯覺,凝視著她。

  直到她的尖叫聲在一次在這個走廊迴盪。
  「小心後面——!!!」

✽ ✽ ✽

  「吁。」少女一甩自己方才使勁的手一邊回頭看著把傷患抱起來的,大概是同班女生的人,淺色的目光落到少年汩汩自腹側溢出的鮮血。
  大概傷到內臟了,至少也有碰到動脈血管的可能,不斷溢出來的血紅色不是黯淡的靜脈血而是快速快速浸潤加壓的袖口的腥紅色,不急救的話這人恐怕會沒命吧。
  她這樣想,面上卻禁不住掛上一絲微笑,她正面轉向一躺一跪♥班的兩人。

  「真是撿回一條命呢,默(しずむ)。雖然並非我的本意,不過救了一你命,之後要記得還我噢。」少女酷酷的這麼說,嘴邊揚起的笑容是貨真價實的笑容,帶著一點慧黠一點取笑,或許是在取笑被人接近到這種程度還毫無反應的被人捅了一刀的笨蛋,又或許是取笑那個方才明明被人押在牆上現在卻比誰都擔心那個做為人牆挨了貨真價實的一刀的衰鬼的女孩。
  不論哪個在她眼底都是難以理喻的存在吧。

  他知道那就是取笑,針對自己,或許還有不在自己的本意中意外保護下來的女孩。說起來不論哪個都無所謂,現在的默只感覺得到痛,非常的痛,動一下都會要他的命的痛,卻不是痛得連回嘴力氣都沒有。

  「薰(かおる)。」
  一個單音,三個聲節,自己面前的女孩的名字。但也僅止於此。
  少年深深皺著眉,彷彿那樣椎心的疼痛可以透過這的動作有所緩解一般,那對午夜藍晶儘管浸潤了疼痛的水光仍然冷冷淡淡,沒有對少女的話語表達任何意見,彷彿是接受了她的人情,又彷彿不屑一顧。

  「哈哈哈哈哈、放心好了,不會期待你這張狗嘴裡吐出甚麼風花雪月的話的,別反芻狗屎給我就很OK囉——」女孩用可愛的聲音完全不搭嘎的粗俗口吻豪氣的說出了貌似勸慰但感覺上更容易讓人腦溢血的話。隨後言峰一轉落到了現場彷彿唯一的外人的少女身上:「然後那邊的女孩,雖然說這種人渣我覺得放置撲雷它也無所謂,不過妳要是佛心發作的話就麻煩妳把他拎到保健室吧。」

  至此彷彿這個現場死人以外唯一的無關人才後之後覺自己壓在患部的右手已經沾滿黏膩的腥臭,而當她在把頭抬起來的時候,那個被稱做薰的少女已經離開一段不算短的距離了。

  她不知所措,這個人剛剛還把她壓在牆壁上,甚至自己臉上的淚痕鼻水都還沒有來的及擦乾淨,她的大腦根本就跟不上這所學校發生太快的一切一切。她的同學被另一個同班同學砍了一刀躺在這裡血流不止,以為自己要死了確被另一個好像跟自己班上的男同學認識的女孩子救了,而出手攻擊的她的同學就這樣躺在地上不知怎的就沒了氣。

  她好想摀住自己的嘴好想吐。
  驚嚇的委屈的不知所措的眼淚再次盤踞在青春期最為脆弱的眼眶,不敢拿手掩住自己的嘴,怕滿手的血腥會讓自己真的吐出來怕她一鬆手自己抱起來的男生就會真的死掉了。
  那是她在這個班上唯一可以讓她感覺到一點點歸屬感,一點點同伴情誼的人。

✽ ✽ ✽

  對你進門的關愛報以平板冷淡的喚名做為招呼,妳面前的男人還是認事以來的冷淡沉默卻非木訥內向,或許就跟這個人的名字一樣,是沉默也是沉沒——しずむ,啊。妳在病床邊的位置看著男人的臉想東想西,忽然自顧自的笑起來得到他關注的視線。
  「那、那個,對不起……我只是在想しずむ這個名字的確很適合你……之類的。」妳莫名燒紅著臉低下頭,或許因為在腦海中想著對當事者來說有些失禮的話題吧,妳不自覺在這個能夠放鬆的場合多嘴起來。
  「啊,不過我不是甚麼奇怪的意思,就視你真的好安靜,啊啊不是嫌棄你都不跟我講話啦,你就是這樣我才喜……」

  「不不不不是這樣!」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引人誤會的話之後妳慌亂的押著身子站起來迫近那張俊俏的臉。脹紅著的臉非常認真,倒映在那雙子夜瑚色的眼裡。「不是戀愛的喜歡,就是覺得你跟班上的男生都不一樣!不會對副班長言聽計從的樣子!我一直覺得他們那樣好可怕好奇怪,所以!所以……」
  話到終了又漸漸失去了氣勢,妳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繼續延續這個話題而頹然回座。想到自己班上詭異的氣氛不住抱起雙臂。

  由始至終默都維持著納張死人臉不皺一點眉頭沒有一點反應,就連眨眼的動作都很遲緩。只有那對難以映入光源的眼睛始終追著妳的身影而妳不自知。
  妳下意識的抓緊自己的兩袖。是的,如果不是因為副班長,不是因為副班長的操控的話,她不會這麼害怕待在那個班上,不會無助的幾乎下課時間長點就會跑來這裡串門,不會對這個沉默寡言的令人質疑他的聲帶有無實際作用的傢伙有點動心。

  都是。
  紅 心 女 王的錯。

✽ ✽ ✽

  你聽見不經掩飾的腳步聲,有別於常。沒有敲門沒有招呼,一下子就枉顧禮節的拍開你的病房外門,張狂的登門入室,理所當然的坐在你掛著點滴架的床畔。
  「蜜。」你一如既往已換名代替所有招呼,沒有不滿沒有不悅,沒有被僭越的不快,沒有往顧病人隱私權的不爽,一點點也沒有,你輕輕冷冷的凝視那個座高與你同高,距離也顯得過近而親暱的女人。

  「好久不見呀,默。聽說傷到內臟了果然是很嚴重呢,保健教員有說你甚麼時候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嗎?」之類的話從那張開開闔闔的紅唇汩汩流出,除了日常的關心以外參雜了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保健室外面流傳的情報以及校園現況,班上同學死了多少人如此云云,上課進度還有筆記反而成了無關緊要的配角。

  長達數十分鐘毫無間斷的話與期間你的雙眼沒有一刻移開那女人的臉上。
  直到你和她同時發現門外多了沒有惡意的窺探者的瞬間。

  一瞬間的視線轉移使你沒有能在第一時間辨識出對方的眼底透出甚麼樣促狹的惡意,而你仍然沒有在眼中透露半點困惑。那張開開闔闔的紅唇彎成了妖嬈的弧度,漆著粉彩的指尖再那上面點了點,狀似思考的模樣。
  「恩,大概就是這樣囉,默,雖然大家都再自相殘殺,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早點回來我們班上呢,祝你早日康復囉?」女人說著到別前的社交辭令,撐著身體站起來你們兩張臉一下子很近很近,也就是一下子而已。你緩緩眨眼,準備目送將要轉身的女人到門口,連一句道別或是謝謝都吝於開口。

  以為將要離去的女人卻在起身的下一秒想起甚麼似的驚呼一聲。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呢,最重要的事——」女人的眼色漸深,忽然回身迫近而身在床上的你其實避無可避——對你來說也是沒有必要的反應吧。

  蜜親吻了你,捧著你的臉,深情的、深情的相濡以沫。
  你沒有不回應這份邀請的道理。

  交纏的活物與活物,呼吸以至於生息,彼此身上的氣味。
  你很相信如果不是顧忌自己腹部十五公分深的傷口,蜜會很樂意跨坐到自己身上繼續加深這個親吻可能造成的一切後果。只是很可惜,即便是女上男下這樣對自己有些失利的姿勢,即便被兩手捧的難以自由活動的是自己這方,仍然不改此時此刻被堵的幾乎缺氧的是對方的事實。

  儘管不甘心發動攻擊的是自己卻在這場唇槍舌戰中敗下陣來,蜜還是很有風度的沒有張口咬你。她乖乖的退回唇外貼著你淺淺喘息這點讓你有些意外的挑眉。
  你認識的紅心女王脾氣硬又不服輸,性格好強又任性,完全不愧這個稱號以及名分,你沒有自覺自己正微微彎著唇角。


  「……好玩嗎?」或許是因為得勝了而有了一點點心愉的意味,素來惜字如金的你難得開了金口。彼此微微貼著的嘴唇有著血脈的熱度,濡濕而微微的泛著血色,嘶啞接近性感的嗓音低低的在彼此之間飄散,你想你是真的心情很好罷。因為你知道你在笑。
  「這個嘛、或許該說感謝招待?」依然捧著妳的臉的女人退後了一點距離,旖旎的近乎情色的抹去你唇邊沾染的唾沫,可稱風情萬種。而你仍然是微笑著等她叫賣葫蘆裡的藥。
  你知道門外的女孩想必甚麼都看見了吧,所以呢?

  女人只是面帶微笑對你擺擺手,理所當然泰然自若的大步前進一下子把門拉開,同時讓開了位置給緊貼門板因而摔進病房的女孩。
  惡劣的紅心女王故作驚訝的掩著嘴唉呀一聲,隨後慌張的把女孩從地上扶著站起。滿臉歉意憂心的資優生模樣。「天哪真是抱歉,我不知道有人在外面,默,你有客人噢。」

  女人熟稔的轉頭對你喊,活像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一樣的自然,一種儼然家主的氣勢。何必呢,他們非親非故彼此沒有沒有愛沒有情甚至沒有份,多此一舉。
  你只是依照她的劇本看似聽話乖巧的將目光落在女孩身上,當作招呼。


  蜜就這樣風風火火的走人,跟她來時一樣的聲張。
  場面丟給你跟那個明顯因為對方的招呼更不自在的女孩,撞見你們接吻還不夠尷尬?性喜鬧大小是真是不可多得的惡劣脾氣。
  遺憾的是你並不打算聞雞起舞。
  你並不知道,此刻低下頭坐在床邊椅子上的女孩,抓緊了裙擺在想的。不是她方才撞見的畫面,不是蜜對你親暱的模樣。而是相當簡單的,簡單的連你也忽略的。

  你沒有像過去一樣,在彼此視線對上的時候呼喚她的名字。


  沒有像那時候自己倒在血泊裡的時候,還專心的看著她的淚眼婆娑,看著她的難堪看著她的不知所措,儘管語帶疼痛卻仍認認真真的看著她,不碰著她而又伸手溫柔點去她眼中積蓄的所有情緒,喊她名字的時候一樣。——對她說一聲「鎖(かね)」
  如同你們在那個悽慘的夕景中滿身是血的初次認識一樣。

  你沒有。


✽ 【end】 ✽

副標題是♥班的愛恨嗔癡(醒醒ㄅ妳),雖然很好笑不過彼此抬頭那個看起來有點美的東西這個更貼近現實(O)
紅心女王的蜜其實是我蠻喜歡的一個角色,雖然是騷包又淫亂(?)的小避取,不過是可愛的小避取所以我蠻喜歡她的XDD
最後其實鎖的日文不是那樣的XDD那個念法的意思有"錢"跟"鐘"的意思,其實是取一個鎖住的財寶=珍寶的概念,引申有女孩子都是珍寶,以及每個處女都是珍寶的概念(誰懂啊)
對照抬頭的羔羊的話ㄏㄏㄏㄏ(講話)

接續:並非只有保持沉默才是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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